虚拟房产：元宇宙里的废墟

图片来源@视觉中国

“听说最近很多人想帮我理财！”，4月9日，林俊杰发了一条微博，配上一张空钱包的图片，以自嘲的方式回应热搜上，关于他购置虚拟房产却浮亏91%的新闻。

2021年11月，林俊杰在推特上宣布自己购买了Decentraland平台上的三块虚拟土地，一共花了7.4万美元，按当时的汇率，折合人民币约50万。但是由于加密货币价值下跌，不到一年，虚拟房产的房价就大幅缩水。去年8月，他拥有的这三块土地就已经跌了八成。

(资料图片)

现实中的房价高攀不起，元宇宙也兴起炒房热。但风口很快吹过，还没等到ChatGPT抢去元宇宙的风头，虚拟房产早已失去市场，剩下一地废墟。

2021年3月，Roblox顶着“元宇宙第一股”的光环，在美国纳斯达克上市，市值一度超过400亿美金，较一年前翻了10倍，全球掀起一股入局元宇宙的热潮。同年10月，扎克伯格也来加一把火，宣布Facebook将专注于元宇宙发展，将公司改名为Meta。

元宇宙概念大火还带动了早就存在多年的NFT交易。据NonFungible网站发布的《2021年NFT报告》显示，2021年全球NFT交易活动爆发性增长，且流动性更快，全年NFT交易额由2020年的8249万美元增长至176亿美元，暴增200倍。

随之，“炒房团进军元宇宙”也掀起一阵舆论热潮。

图片来源：清华大学新媒体研究中心《元宇宙发展研究报告2.0版》

最被国际市场关注的是两起高额交易。2021年11月，Tokens.com旗下的元宇宙子公司Metaverse Group花243万美元在Decentraland购买了一块4.87平方米的数字土地，创下交易额最高记录。Decentraland是2020年2月推出的第一个完全去中心化的虚拟世界，一共只有9万个地块，其中3.6万个地块用于社区建设，5.4万个地块拍卖给用户。

不到一个月，最高记录就被打破。元宇宙发展房地产公司Republic Realm以430万美元（约2739万人民币），购入Sandbox里的一块地，成为迄今为止最贵的一笔虚拟地产交易。在这之前，这家公司已经在19个不同的元宇宙平台上购买了2500块数字土地，争做元宇宙房地产第一位大佬。

就在林俊杰晒出虚拟地产前一个月，国内也推出了一款发行虚拟房产的APP。

2021年10月，天下秀旗下的元宇宙社交产品Honnverse虹宇宙开启预购，与国外元宇宙平台卖地块不同，虹宇宙直接卖现成的房屋，限量发行35万套，其中第一轮次登陆活动会免费发放2万套。根据地貌和房型的不同，房子等级从高到低分为5个级别，最高级的为SSS，最低为B级，级别越高越稀有。

同时，虹宇宙还放出一张房屋发行规则图，A级至C级的房屋，价格在88元至8.88元不等。而S级的房屋则没有标价，留下了操作空间。

据媒体报道，在闲鱼上曾有用户开价50余万出售SS级房产“环形岛屿”，该类房产总共只发行420套，有15人点了想要。

社交平台上，有网友晒出自己花了不到三天，零成本获得一套S级房屋，转手就卖了3000元。“这世界太疯狂了。”该网友感叹，“辛辛苦苦工作一个月都没3000，想不到啊，想不到。”

不过没多久，闲鱼就屏蔽了“虹宇宙”“环形岛屿”“虚拟房产”等关键词。虹宇宙官方也对房屋流通设置更高的门槛，比如赠送方需要年满18岁、完成实名认证并绑定手机、持有该资产15天、该房屋被50位用户访问过等条件。

另一边，资本市场也对元宇宙概念给予关注，天下秀曾在5个交易日内四次涨停。

随着舆论热度飙升，以及二级交易市场的火热，官方也注意到一些不正常的炒作行为。12月底，人民网发布一篇文章，直指虚拟房产交易不过是“击鼓传花”，看谁是最后一个“冤大头”。

现实中的房价越炒越高，原因在于土地的稀缺性。这些虚拟房产平台也想强调自己的稀缺性，所以只发行限量的地皮。但问题是，无论是Decentraland还是虹宇宙，其技术门槛并没有形成可靠的壁垒，在大众印象中几行代码的事情，比不上现实生活中真实有限的土地资源。

摇摇欲坠的虚拟房产很快成了镜花水月。去年6月，因为多国央行加息以及宏观经济影响，大量资本流出加密货币领域，比特币跌至1.9万美元，以太币也触底880美元，相比前一年最高点跌去7成。加密货币的下跌导致多家平台暴雷，虚拟房产价格也随之出现大跳水。去年8月就有媒体报道，林俊杰所购买的虚拟房产价格已经跌去近八成。

虹宇宙刚推出时，天下秀的董事长李檬称，这款产品是“通往下一代互联网的门票”。但是拥有这张门票的人显然还找不到门在哪。

作为虚拟房产，Decntraland可以复制现实生活中房产的作用，因此，这些土地可以出租、售卖，也可以举办活动。

美国说唱歌手Snoop Dogg在Sandbox中复制了他的豪宅，在里面举办派对。还有人在元宇宙里建造微型梦想之家，把他们的NFT艺术作品挂在里面。

国内也有名人赶热潮，香港房地产大亨郑志刚花费约500万美元在Sandbox上购入一块土地，希望打造“创新中心”，展示大湾区新创企业的商业成功。

今年3月28至31日，Decntraland举办了一场虚拟时装周。据官方数据显示，今年的虚拟时装周只有2.6万人参加，而去年有10.8万人。虽然有杜嘉班纳、Tommy Hilfiger和阿迪达斯的赞助，但在为期四天的活动中，最高峰只有不到1000人同时在线。

不过，比起在虚拟房产中办艺术作品展，在游戏里举办元宇宙演唱会显然受众更广也更赚钱。

2019年，电音音乐人Marshmello（棉花糖）在游戏《堡垒之夜》里举办了一场虚拟演唱会。据悉，当时吉尼斯世界纪录的最大规模演唱会是420万观众，而这场虚拟演唱会的观看量为1070万，超高的关注度让这场演唱会被视为元宇宙演唱会的开端。

2020年，疫情使得线下演出受阻，知名说唱歌手Travis Scott以虚拟形象在《堡垒之夜》里举办巡演，每场演出大概15分钟，多场次的巡演中最高峰有1200万名玩家同时在线观看。有消息称，Travis Scott在这次巡演中捞金2000万美元，而前一年他线下巡演的收入一场大概170万美元。

在国内，虚拟演唱会也逐渐火热。不过元宇宙演唱会的定义是，歌手本人化为虚拟形象在元宇宙中唱歌，而国内打着“虚拟演唱会”名号的，不少是将线下演出搬到线上播出，再通过技术手段加一点特效，或是通过VR眼镜看一场“沉浸式”演出。

除了在虚拟世界中举办活动，购买和发行NFT也是投资的元宇宙路径。在购买虚拟房产之前，林俊杰还花费55万美元买入了8601号CryptoPunk。

CryptoPunks于2017年推出，是由不规则像素组成的艺术图像集合，大约有10000个。根据公开数据显示，曾经卖出过最贵的一款CryptoPunk图像高达2380万美元，而最近一个月，CryptoPunks的最高交易额只有45万美元。

图源：NonFungible网站

2022年元旦，元宇宙平台Ezek联合周杰伦名下潮牌PHANTACi首次限量发售NFT项目Phanta Bear（幻象熊），发行上限10000个，40分钟内全部售罄，总价超6200万元。

在国内，NFT以“数字藏品”的名称活跃在市场。据元飞船数藏舰统计，2022年3月至7月，国内每月平均诞生一百家数字藏品新平台，头部平台包括腾讯的“幻核”、阿里的“鲸探”、小红书的“P-SPACE”。

不过国内的数字藏品因为无法跨链交易，难以在二级市场交易流通，更多作为一种营销手段存在。据36氪报道，腾讯幻核上线一年营收8000万，利润却不足400万，因为IP合作方抽成过高，以及搭载的联盟链不支持交易和转赠，限制了藏品销量。

英国《GQ》杂志曾列出过在元宇宙里赚钱的七个方法，包括在元宇宙里出租房屋、开设律师事务所、开设健身房、提供线上约会平台、跳舞、赌博以及帮人建立电子墓碑。

不过，这些看起来充满想象力的活动还没能在元宇宙形成产业。等到今年初，ChatGPT大热，AIGC成为下一个风口，元宇宙早已被资本抛诸脑后。

今年年初，大厂纷纷撤出元宇宙世界。腾讯宣布调整刚成立半年的XR业务线，数字藏品平台“幻核”下线，字节跳动也宣布PICO部门裁员。曾经All in元宇宙甚至改名的Meta更加尴尬，元宇宙业务部门营业亏损42.8亿美元。

在林俊杰上热搜前，购买虚拟房产的普通人已经被套牢许久。小红书上有人分享自己花200元购买了一套虚拟房产，但因为忘记卖出，错过风口，只能认亏。

曾经红极一时的虹宇宙现在只在偶像粉圈现身。今年2月开始，一些偶像粉丝团发现虹宇宙会给新入驻的粉丝团现金奖励，第一个月入驻粉丝数达到5000奖励1.2万元，每个月每天签到1000人就能得到5000元。不少粉丝团组织粉丝刷签到数据，以获取现金作为应援资金。

急于拉新的虹宇宙显然已经脱离原来虚拟房产的范畴，该应用的流量也不复从前。百度指数显示，“虹宇宙”的搜索指数在2021年12月13日达到顶峰，不到一个月就回落，之后一直处于低谷。

图片来源：百度指数

另外，公开数据显示，Decentraland的日活跃人数降至百人以下。之前想建立元宇宙房地产帝国的Republic Realm在今年2月，被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关闭了虚拟房产众筹基金。

清华大学的新媒体研究中心主任沈阳表示，虚拟房产的使用价值明显较低，更多是一种精神满足价值。同时，虚拟房产的价格主要取决于三大因素：一是元宇宙应用本身的流量，二是玩家的消费意愿，三是平台主导。

显然，现在的虚拟房产市场，既没有流量，也没有人愿意购买，“共识”破裂之后，“击鼓传花”的游戏停了下来。

虹宇宙刚开启预购时，知乎有个问题是“怎么在虹宇宙买房”，热门回答评论中的用户全都在求邀请码，还有知乎用户直接晒出支付宝账单，显示自己通过倒卖虚拟房产赚了几百元，劝大家尽早入局。每个人都怕错过这个红利，但每个人都明白，虚拟房产的概念大于实质，尽快脱身，大赚一笔才是上策。

知名投资人、亿万富翁马克·库班也购买NFT，但他明确表示，购买虚拟地产是一种“愚蠢”的行为。我国经济学家宋清辉曾说，虚拟土地其实是“一群赌徒在虚拟世界里商量着割韭菜”，其价格并非取决于其真实价值和供给量，而是参与各方的共识在起作用。换言之，当投资者想炒作时，虚拟土地就是“风口”，不想炒作时就是“虎口”。

归根结底，虚拟房产始终没有依靠实业。之前能稳定发展的虚拟演唱会，倚靠的是音乐产业，无论是在线上还是线下听音乐，大家都认可歌手创作与演出的价值，所以愿意花钱购买入场券。另一方面，搭载元宇宙世界的演唱会其实无关区块链和加密货币，只不过是换一个场景，找一个噱头。

扎克伯格在宣布Facebook改名时曾说，对于元宇宙的投入不可能在短期内实现盈利，未来一至三年都还是打基础的阶段，十年后可能看到成果。米哈游总裁蔡浩宇也提出过类似设想，希望未来10到30年内，打造出像《黑客帝国》《头号玩家》等电影一样的虚拟世界，并能让全球十亿人愿意生活在其中。

但在那个理想的世界到来之前，虚拟房产始终是一片废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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